又有近5万株大树在南京“安家”。同时南京市政府提出,用3年时间,也就是到2007年,移植大树15万株,形成一批“城中森林”,促进城市中人与自然的和谐。
记者调查发现,南京很多新修的马路两侧、广场、小区都移植了大批乔木,其中很多都是胸径在20厘米以上的大树。
曾经作为园林部门大树移植顾问的汤庚国,并不赞成这种做法。他说,大树进城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,破坏了大树原产地的原生态和生物多样性。大树与下面的灌木、地被构成了一个共生的群落,一旦树被挖走,方圆几米树冠下的生物群落也就随之遭到破坏。
北京大学教授俞孔坚、李迪华在其合著的《城市景观之路》一书中指出,几十年、上百年的大树可谓根深叶茂,与生长地形成了一种非常好的适应关系,而要将其移栽成活,必须伤筋动骨,以保证其上下水分平衡,去其根系,删其枝叶,所剩十不足一,加之长途运输,能成活者可谓大幸。即便成活,也落得个“断臂维纳斯”。
据汤庚国介绍,这已经是南京第二轮大树移植高潮了。5年前,南京就曾掀起过一次大树移植高潮,当时主要移植的是樟树和栾树。眼下这轮移树高潮树种繁多,除樟树、栾树外,还有榉树、木瓜、臭椿、紫薇、榆树、桂花、冬青等。
“事实上,南京并不缺树,也不缺大树。”面对再度回潮的大树移植,汤庚国突然对记者讲出这样一句话。他特别向记者提到,几年前南京为了拓宽马路曾砍掉大批
梧桐树。
说到这件事情,他的情绪十分激动。汤庚国说,南京的梧桐树荫闻名全国,也是南京人引为自豪的一个话题。当时很多市民和专家对砍树都提出了反对意见,但未能成功阻止。
罗玛对南京的梧桐树有着非常深刻的感情。她向记者描述道,当年南京几条主要马路都栽有高大的梧桐。快车道与慢车道之间有两排,慢车道与人行道之间有一排,双方向加起来就是6排。茂密的树冠向两侧伸展开去并在路中央交叉,遮天避日。走在路上,就像穿越绿色隧道,下小雨都不用打伞。盛夏时节,树下的温度比阳光下要低8到10度。
“就像老房子是人情感的容器一样,梧桐树是南京人情感的载体。”罗玛回忆道,砍伐中山东路梧桐的那天晚上,她的丈夫骑车回家正好经过那里,看到梧桐树成排倒在路中央,“尸横遍野”,回家后大哭了一场。“马路拓宽了,但街道负荷也增加了,交通不仅没有缓解,反而变得更加拥堵。”她说,“但长了几十年的梧桐树就这样白白牺牲掉了。”
苗贩们的产业链
记者在调查中发现,南京市区里移植来的大树并不来自南京市的苗圃。
在解释火车站站前广场大树的死亡原因时,工程承包方南京万荣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心承认,大规格的乔木树源无法在南京苗圃中找到,只能到边远地区的农村、山区农户中零星收集或从外省调集,加上在炎热的天气条件下长途运输、周转,使树木受到一定损伤,对大树成活留下隐患。
汤庚国证实了徐心的说法。这位曾经给南京多个绿化队作顾问的大树专家向本刊透露,南京移植的大树主要来自湖南、湖北、安徽、江西等省,少部分来自贵州。
记者在南京市最大的苗圃基地——浦口区汤泉镇调查发现,这里根本找不出胸径在20厘米以上的大树。苗农郑生财告诉记者,“苗圃的苗小,栽上不能马上出效果,城里不要。苗圃里的苗一般卖到江苏其他地区或外省。”
与当年砍伐梧桐树一样,南京市几乎是在一片反对声中推进“大树进城”的。对此,园林部门有自己的理由。南京市园林局给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提供的材料中亮出了他们的尚方宝剑。材料这样写道,这是在认真贯彻国务院领导同志提出的“多种树,移大树,多种花”的指示精神。
“几年前,一位领导确实对城市绿化工作做出过这样的指示,但所说大树指的是相对于草和灌木而言的乔木,并不是鼓励从外地大规模移植大树进城。”北京林业大学教授苏雪痕对记者说,但这以后,一批城市仍搞起了大树进城。
据报载,为建“森林型生态城市”,东北某市政府决定在几个月内“邀请”50万株大树进城;湖北某市实施“将森林搬进城市”战略,从2000年开始,每年把1万株30年以上树龄的大树从高山深处移进繁华闹市,5年建成“森林城”;西南某市为创建全国园林城市,采取大树进城的绿化方式,短短两年数以万计的古树名木“农转非”,结果进城大树死亡率在70%以上……“近年,这种'生态大跃进'的做法几乎成为一种'时尚'。”苏雪痕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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