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板桥诗云: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。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。 一笋一竹总关情,写尽人间多少滋味! 竹,我从小就喜欢得不得了。在我老家小屋的门前,有一条从高山幽谷深处流出的小河,河水清亮清亮,河边长满了密密蓬蓬的翠竹,大多数是婀娜多姿的凤尾竹,摇曳在我眷恋家乡的梦里,闪烁在我童年的记忆中。 每到万象更新的春天,经历了一秋一冬风霜雨雪煎熬的竹笋,仿佛听到了春姑娘的召唤,纷纷破土而出,高高低低,疏疏密密,竖起一支支嫩嫩的利箭,清秀茂盛,独成风景,散发出诱人的清香。 星期天的早晨,村里小伙伴小蕊、小花常常来到我家窗户下用力敲击窗子,边扯开嗓子喊:“阿玉,快起床和我们去挖竹笋!”我用手擦擦蒙眬的双眼,一骨碌爬起床,拿起一只竹篮,就跟随小伙伴们到河岸边的竹林去了。我牢记母亲的嘱咐,挖竹笋时很讲究一个原则,如果一簇老竹下只长出一二根竹笋,我就不动锄,让其长成材,来年又生儿育女,周而复始。母亲说,这叫不坐吃笋空。我们采呀拔呀,累得满头大汗,一两个小时的工夫,就各自挖了满篮的竹笋。望着满满一篮的嫩竹笋,母亲笑了,夸我能干。 挖竹笋,吃竹笋,卖竹笋,其乐无穷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。13岁那年,一次我挑一担约30公斤竹笋到10公里外的小镇集市上去卖。我小心翼翼地把竹笋摆放在街边,也不怕见到熟人,也不害羞,大声吆喝:“快来买甜竹笋,又嫩又便宜,一毛钱一斤。”出乎我的意料,街人很快把竹笋买光了,我很开心,买了一斤猪肉带回家,把剩下的一小扎角钱交到母亲手上,母亲笑眯眯地连夸我懂事,说,以后卖竹笋得的钱你自个留着交学费、买书看吧。 星移斗转,几十年过去了,我成了这座繁华都市的一员,对竹林、竹笋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眷念。每当我从菜市买回久违的竹笋,就会想起去世多年的母亲和儿时挖笋的小伙伴,以及那婀娜多姿的竹林,我喜欢它挺拔的枝干,翠绿的叶子,蓬勃峻拔的神韵,年年吐出的一根根清脆微甜的竹笋。 家乡的竹笋,使我对生活、对人生有了深刻的认识。 竹笋有甜的,也有苦的。甜的使人心甘,苦的让人回忆。明代陆树声认为苦笋“独其味苦而不入食品者”。其实,苦笋并非苦不堪言。经过煮、蒸、泡等手段处理,去掉生笋的苦味、腥味,加上猪肉辣椒爆炒,这时你再吃上一口苦笋,顿觉满口生津,余味绕口了。如今,每逢我回乡探亲,儿时伙伴便拉我去家做客,饭桌上常待以上等笋子做的各式美味菜肴,有鸡丁炒笋干、红烧猪脚笋、麻辣牛肉笋等……吃笋、品茶、聊天叙旧三不误,宾主皆大欢喜。正如近代艺术大师吴昌硕所说,“客中常有八珍尝,哪及山家野笋香!”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