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爱花,阳台上便总能见到绿荫。每逢花开时节,缤纷的花朵恰如其分地点缀着温馨的家庭,于是生活也便有了色彩。
缘于这个原因,我也爱花。我发现在众多的花木中,父亲对兰花情有独钟。那还是十几年前,父亲从老家弄了几苗雪兰,回家后小心翼翼地栽入盆中。兰花喜阴湿,父亲便在盆下垫了个水盆,这样盆里的泥土便总能保持润湿。打那以后,给雪兰松土,往叶片上洒水,修剪残枯的叶子,便成了父亲每日必做之事。
到了分苗的时节,父亲带上我骑车到郊区的山上,从茂盛的竹子根部挖湿厚的泥土。“这样的泥土栽兰花最好。”父亲老爱这么说。回家后,父亲仔细地把雪兰挖出来,把根上的泥土扫净,再用自配的药水漂洗雪兰的根系,之后才将新苗一苗苗分开。父亲的神情,完全像是在侍弄自己的孩子,生怕不小心折伤了雪兰。几年下来,家中的雪兰越来越多,足有四五十苗,而父亲最高兴的莫过于兰花开放了。鹅黄嫩白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,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。父亲得意地叫我和母亲来欣赏他的杰作,仿佛那不是花,而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。也就在这个时候,父亲的笑容最灿烂了。
也有一段时间,兰花成了我所居住的那座城市最热的“卖点”。小小的一苗兰花的价格从几十元到几百元不等。也不知买花卖花的人出于什么心理,反正兰花在一夜之间身价倍增,成了有钱的标志。熟悉我家底细的人纷纷劝父亲赶紧出手赚一笔。“老石啊,这阵风过了可就没机会了。”“嗨,花花草草又不能当饭吃,能换几个钱那才实在呢。”风言风语不停地灌进父亲的耳朵,可父亲依旧每天精心侍弄他的雪兰,从不耽搁。还有几个邻居,居然在这个时候向父亲讨要一两苗兰花,说是栽着好看。父亲知道他们的用意,微笑着拒绝了,弄得人家背地里嘀咕了好一阵。在许多人眼里,我家那十几盆兰花就是上万块钱,可在父亲的心目中,那是他精神的家园。“兰花热”在不久后果然偃息了下去,于是又有多事儿的人背地里说父亲傻了,父亲仿佛什么也没听见,仍然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服侍着兰花。
然而天有不测风云,一场霜冻几乎冻死了全部的雪兰。看着叶儿一天天萎蔫枯黄,父亲急了,他急匆匆地请教懂兰花的人如何补救,可人家看过之后都惋惜地摇了摇头。父亲不甘心,硬是采取一切办法力图保住几苗,可一切都无济于事,看着最后的一点斑绿在叶片上消失,父亲沉默了。
那几天父亲很少说话,只是一个劲儿地抽闷烟。我和母亲不敢打搅他,,只希望他不要这么郁闷。最后,父亲换掉了栽过雪兰的泥土,全部重新栽上了郁郁葱葱的万年青。但打那以后,父亲再没提过栽兰花的事儿,家里也再也没栽过兰花。
这些事情都过去很久了,然而现在每当我看到兰花,一种特殊的情感便油然而生。在绿油油的叶丛里,在摇曳的花影中,我总能感到父亲那亲切而慈祥的脸上漾满了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