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我的许多采访对象不同。她想要采访的人,多数都是被批评的对象。所以,等待她的很少是笑脸,连杯茶水都没有,只是一个个的障碍和关卡。

    她是中央电视台《焦点访谈》节目编导、记者。尽管采访制作的节目多次获得大奖,但“申宇红”这个名字远没有那些出镜的主持人红。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走南闯北,和三教九流打交道,在这档以舆论监督著称的品牌节目里挑起大梁。

    我也和熟悉她的人一样叫她弯弯。前几日,北京林业大学俩女生晚上敲开了她在东四环附近的家门,冒昧地邀请她为学生们做一次讲座。她不但满口答应,看时间太晚了,还热情地挽留两位女生住在了她刚刚贷款买的新房里。她给女生煮馄饨,点起了蜡烛,在壁炉前聊天,极尽浪漫情调。

    就是这样一个被称为“美女记者”而极富温情的弱女子,在工作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种状态。与其说是采访,不如说是“办案”,甚至比办案还难。因为,她只是个记者,而没有“公检法”的权利。

    陕南山区一位姓李的老农反映,当地为了和灵芝公司合作,让百姓砍了大片山林。事发之后,却让农民们当替罪羊。

    她带着一位摄像师赶去,原本不想暴露身份,没想到老李早就把自己请来了《焦点访谈》记者的消息嚷嚷开了。这下儿镇里的头头儿早就有所准备了,一大群人想尽办法应付她。

    镇上的人说为了调整产业结构需要种植灵芝,但让老百姓砍的是枝桠材,没让他们砍树。而她的节目需要的人证、物证和旁证,一切都无从谈起。

    除了报料的老李之外,没一个人配合。到村里转来转去没找到人,许多家门都紧锁着。村里人都躲到山上去了。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老大娘,开始打招呼时还回了话,但一问起砍树的事儿,就比比划划装起了哑巴。

    这些都没有让她退缩。一天天过去了,证据虽然还没有找到,却发现了蛛丝马迹,一点点地接近事实。她从农民嘴里慢慢地套出了情况:砍的树都是比碗口还粗的,砍完之后都交到镇上了。但这还不能证明是镇里让砍的。

    一个深夜,终于有人来伸冤了。一位被拘留者的儿子偷偷联系到了她。她赶紧让摄像师开机做好准备,录下了知情者泪流满面、满腹冤屈、欲说又止的第一状态。

    为了拍摄被砍后的山林现场,她和摄像师一起往山上爬。山又高又陡,路又险又窄。她一下子瘫在地上哭了起来。摄像师劝她别上了,他把镜头拍下来就行了。她眼含泪花说:“不行,我还要在现场说话呢!”

    为了找到有关负责人和灵芝公司的利益关系,她费劲周折找到了原来的会计。当时为了入灵芝公司的股份,3个人都打了借钱的借据。遗憾的是,借据早让他们撕走了。她拿着那本写过借据的稿纸怎么也舍不得放下。沮丧中她惊喜地发现,纸上竟留着深深的字痕,而且清晰可辨。

    这些字痕用摄像机拍出来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。她脑子一动,把借据中的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、错别字、日期等所有细部都熟背了下来。她想,还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就承认了,否则片子就不好看了。她先分别找到3个人询问,拍到了他们坚决否认借过钱的镜头。然后再找其中一个较老实的人,将借据的内容完整地背了出来。对方一听一下子就傻了。她乘胜追击,继续查找借钱是为了入股的证据。

    所有素材终于到手之后,她又和时间赛跑没白天没黑夜地抓紧制作节目。进度慢一点儿,说情者就会千回百转地找到台里,想方设法阻止片子的播出。

    当地人一层层地托人说情,最终找到了国家林业局的领导。这位负责人不但严肃批评了求情者,而且还派了有关人员进一步调查。

    这期名为《毁林之后的真相》节目播出后,在全国引起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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